盛世帝國的落日餘暉──《中國最後的帝國：大清王朝》

從17世紀中葉到20世紀初期這段時間，一個名為「大清帝國」的重要政治實體在歐亞大陸據有一塊廣大且持續擴張的空間。這個帝國不是西方人之前以為的那個對外界不關心的、與世隔絕的「天朝」。相反地，其歷史在諸多不同方面與全球歷史進程緊密交疊，對此我們才剛剛開始要理解。

東西文明的交匯與衝擊

歐洲人實際上在清初與清中葉就已經在中國出現，人數雖少但難以忽視。其中在17世紀最重要的是耶穌會教士。清初耶穌會的影響在宮廷雖不如明朝，但湯若望、南懷仁、徐日昇這些傳教士都曾是宮中的寵兒。其中才華洋溢的耶穌會教士郎世寧，從康熙到乾隆任內都在宮廷服務，進而成為「待詔畫師」。雍正皇帝在位期間，他也開始協助設計皇家園林造景之工作，其中尤以圓明園內的西洋樓建築群為最，一系列包括：巴洛克式的西洋建築（諧奇趣、海晏堂）、兼具當時歐洲科技工藝並有報時功能水力鐘及噴泉（十二獸首人身噴水像、大水法）與迷宮（萬花陣）等。

大清帝國的統治者雖在宮廷園林設計上接納了歐洲文明，但以「中國」自居的天子（乾隆皇帝）仍以「天朝物產豐隆，毋需外求」，拒絕了英國國王喬治三世對於開放貿易往來的請求。爾後英國特使馬戛爾尼毫無所獲而打道回府時，對外宣稱是因為堅守原則、違抗讓他屈身伏地「叩頭」這種有辱國王與國家的無理要求，因而導致任務失敗。「叩頭」這個詞立刻成為一個英文字彙（kowtow），一個呈現中國人可悲的象徵：與西方的理性、平等、講求人性尊嚴相對，是墨守古老儀式、對專制威權的卑微遵從。如此正好為西方人計謀中的雄心大略圖一個方便。

1860年代晚期，經歷兩次羞辱的英中戰爭之後，此時大清帝國已受盡磨難，幾近滅亡。軟弱的咸豐皇帝畏縮地逃到長城外的熱河、聯軍如野蠻人占領帝國首都並燒燬了豪華的圓明園，另外加上太平天國占領了南京並成功地建立了一個敵對的政權。嚴格來說，依此態勢幾乎沒什麼理由能判定這個「外族」王朝得以存續下去。然而，這個帝國還是殘存下來了，更進入一個繁榮的新時期。這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呢？

帝國的餘暉：從同治中興到現代化國家的形構

以羅威廉教授在《中國最後的帝國：大清王朝》提到當代清史研究三個新取向，其中之一的「社會史轉向」重新檢視所謂「衝擊與回應」模式，轉而聚焦在中國內部的各種變化，強調中國歷史有諸多之可能性，並非「停滯不前」。亦即柯文（Paul Cohen）所稱「在中國發現歷史」（discovering history in China）之概念。

以此觀點出發，對於處於「帝國晚期」的中國來說，同治時代進入一個「西方影響中國」、「中國現代化」的重要階段。在與西方列強簽訂不平等條約之際，這個已走過兩個世紀的「傳統」帝國試圖透過政治體制的改革、推動國家工業化的「自強運動」事業，救亡圖存，逐漸走向「現代化」之路。此時開始了「政治權力地方化」及地方勢力「軍事化」，也為20世紀初動盪不安的中國政局種下一個惡果。從這些帝國內部社會、經濟、文化等多方面的巨大改變，讓讀者原以為「腐敗」、「落後」的晚清形象有所改觀。從此新史學觀點來看，這段短暫帝國復興時期經驗，間接地提供中國後毛澤東改革開放後「中國崛起」的一個範本。

1900年末，已經占據中國王位超過250年的清朝已明顯處於瓦解的邊緣。這讓人想起1860年，讓朝廷逃命流亡的事件再度上演。但是這次甚至更糟：滿人祖先的故鄉，這時被日本和俄國人占領，而朝廷被迫逃到中國西北的西安。此外，國內動亂爆發的頻率逐漸增加，朝廷也警覺到這些威脅不僅針對在位的王朝，也包括歷時兩千年之久的帝制。然而，令人吃驚的是，就像1860年時那樣，1900年的清朝不僅設法存活，而且展現出新的爆發力，恢復相對強而有力的中央領導和有能力的行政部門。朝廷稱之為「新政」。

若我們說1898年早夭的戊戌變法是建立現代國家的初次嘗試，而後的新政改革代表真正的開始。直到1950年代的「大躍進時期」，中國更野心勃勃地實驗「大政府」，根本上扭轉了自13世紀南宋以來所進行之的「小政府」。若將這些嘗試視為20世紀上半葉延續數十年的國家建構計畫，辛亥革命與其後的中國政治重建，事實上是源自新政時期建立的現代國家架構，延續帝國未完的夢。（文╱臺大出版中心編輯部）

延伸閱讀

《銀線：十九世紀的世界與中國》，林滿紅教授著

本書討論中國對白銀的需求如何與19世紀前期拉美人民的獨立運動，以及其他世界經濟變化交互影響，從而使中國從清初的鼎盛走向近代的衰落；本書是林滿紅教授的代表作，呈現19世紀中國經濟現實與思想的變化，以及如何與世界相連的立體圖像。

 

圖説：

圖１：此圖是由西方人於19世紀中葉繪製的清帝國首都北京西大門，錄自於G. H. Wright撰文、Thomas Allom繪圖的China: in a series of views, displaying the scenery, architecture and social habits of that ancient empire一書，出版於1843年，反映清代人民生活的風貌；該書的作者G. H. Wright為一傳教士，繪圖者Thomas Allom則是英國皇家建築師協會的創辦人。《中國最後的帝國：大清王朝》封面底圖亦取自該圖輯，與羅威廉教授此書是西方學者研究清史的專著有著裡外合一的相映之趣。

 

書名：《中國最後的帝國：大清王朝》

作者：羅威廉（William Rowe）

出版時間：2013年7月

ISBN：978-986-03-7024-9

定價：4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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