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小小的,發生在洞洞館,關於愛的故事。
1998年,我18歲,糊里糊塗地踏進了臺大人類學系。沒有真正戀愛經驗的我,很快地和同班的A君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因為我們的成長背景相似,可以理解對方生命中的苦與痛,因此,儘管她已經有男朋友了,但我們仍然會花時間相互陪伴、相濡以沫,把心底面最難以告人的秘密彼此傾吐。
於是,我發現我愛上她了。
或許是因為那時的愛情觀,並不如現在開放。這份情感對我來說,並不是一種昂揚的競爭心態,反而是種深沉的悲哀,我能做的事情並不多,只能先盡己所能地去守護她。我們有許多共同的課程,在洞洞館裡的許多場所,都有我們笑語的軌跡。有人還記得系館門口的杜鵑花,「服務課雙全勤」的「司馬昭之心」,更是全系皆知。
猶原記得,在那個必修課之日,她沒有出現在我身旁的座位。在下課的空檔,我試著撥電話到她家裡(那還是個擁有一隻手機,便可成為班上炙手可熱人物的純真年代),但是回答我的,只有單調的等待嘟嘟音。我著急了,因為我知道她的家裡情況,我害怕她出意外,我害怕失去她。
無計可施的我,便信步走到系館正門旁側的殘障坡道上,望著校門口她應該會出現的方向。那時系館旁草坪的植被,遠遠不如2009年旺盛,從那裏,我可以清楚地看見進出正門的每一張臉。我故作鎮靜,還設法同時和經過那道欄杆的同學嘻笑打鬧。大家心知肚明,都知道我其實是在等她,因為我的眼神真正想看、時時飄向之處、就是她會出現的方向。終於,一位同學忍俊不住地說了:「Teddy,你不要再站在那邊了,不然我們都要把這個地方叫做望妻崖了!」
即便我曾擁有化成石像的決心,那天,我沒有等到她。事實上,我一直都沒有等到她。
過了11年,我已經變老了,更學會每個愛情故事,不一定會有美好結局。我可以明白地告訴每一個認識我的人,這個故事的結局,也不美好。不過至少在11年前,我知道我曾經擁有過一顆紅通通熾熱的心,我知道那時曾經為了愛,我曾在這洞洞館內外團團打轉,在那個斜坡道上,望著校門口的方向,走過秋天、走過春天。是的,那時很多人都知道我們的事情,就像是孽子裡的阿鳳與龍子嗎…?我也曾癡心妄想,希望我跟她能夠像是那則不死鳥的傳說般,留存在那代骨頭的記憶裡。只是世易時移,如今的我,似乎也早已雲淡風輕、鎮日浸淫在充滿工作與挑戰的生活步調裡。只是,在某個略帶寒意的秋日或夜,腦海不經意出現站在系館眺望著校門口的風景時,當年那忐忑宛如少女般的心情,仍然會不聽話地悄悄甦醒…。
圖説:
圖1:這裡,或許就是我心中的望妻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