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許多外國人一樣,我也經常被問到何以至臺灣久居?每每以「因為喜歡臺灣啊!」的理由簡單應答,多數人聽聞後即未再行追問。今日,難得有此機會,讓我細數來臺灣大學之原委吧!
我係1994年臺大創立日本語文學系時自淡江大學轉任而來,光陰似箭、白駒過隙,轉眼間已過了十餘年了,當初一起任教的同事,現仍在臺大者僅謝豐地正枝教授、范淑文教授和林慧君教授3人。事實上,促使我來臺灣的契機頗多,請容我詳述如后。
早稻田大學時代的我,專攻之科系是與臺灣完全無關的「教育學」,畢業論文題目為《江戶時代「鄉學」之研究》,主要探討江戶時代後期振興荒廢農村的「鄉學」,及其所扮演的角色。在研究過程中竟發現,針對農民進行以漢學教育為目的之鄉學對於振興農村發揮了極大之作用。我的畢業論文主要在研討這些史實,當時對於與農業似乎無關的漢學竟有如此振興農村的力量,感到極其不可思議。此乃我進入臺灣大學的第一步──與漢學的接觸。教育學系畢業之後,為能繼續研究我深感興趣之漢學,轉入母校東洋哲學系三年級。
第二步是與中文的結緣。當時在日本的大學,如果要學習中國思想,首先要學會傳統的漢文訓讀,所謂漢文訓讀即是以日本傳統方式解讀漢學古文經典。當時的外文領域大多以英文、法文為主,中文並未受到太多重視。然而漢文訓讀法仍有許多無法解讀的文獻,必須想辦法對現代文以外的所有文言文章進行解讀。記得進入碩士課程那年的5月,系上邀請中國社會科學院的任繼愈教授演說。講演告一段落後,任教授忽然問我:「篠原先生,你為何要學中國哲學?」,當時我尚未學習中文,完全聽不懂任教授的問題,只好透過平木快道教授的翻譯簡單回答他的問話。受到這個刺激,我即時下了一個決定,聽完演說,就快步自演講會場直奔母校語學研究所(相當於語文中心)申請研讀現代中國語講座初級課程,從此,正式展開中文學習之旅。
第三步是我與臺灣的邂逅。我從5月開始學習中文,有感於中文學習之不足,利用暑假到臺灣進行短期中文研修。透過筑波大學鈴木達也教授和中國文化大學志村雅久教授的協助,住進位於新竹交通大學後面,地處東山道的輔仁大學附屬華語研修所(現在的經濟部外貿協會),進行為期一個月的中文研修。這是我頭一次的海外生活經歷。之前我在日本只學了兩個月的中文,接著在新竹學了一個月中文,但短期研修相當有成效,歸國前我甚至能獨自一人環島臺灣旅遊。那也是我第一次參訪臺灣大學。當然,臺灣大學的椰林大道及兩旁大王椰子的美深深撼動我心,且因我是在席捲全日本的學運末期入學,當時日本的大學氣氛十分詭譎,因此臺大校園的安定氣氛以及學生充滿希望和自信的臉龐,帶給我極大震撼。翌年的春假和暑假我都在臺北的國語中心學中文。此外,我也利用寒假去了一趟中國大陸,當時計畫在天津進行為期一個月的中文研修旅行,還帶領一群大學生共同前往,此為80年代前期。當時大陸的對外漢語教學環境未臻完善,相較之下,個人以為臺灣的中文教授方法似乎比較進步。
最後的一步,就是正式到臺灣大學就學。我在修讀博士課程時想要到海外留學,並多方徵求意見。當時在北京大學留學、現任關西大學教授的吾妻重二學長來信提議,如欲研究思想,就該前往自由地區探究。另外,當時正在臺大中文系擔任客座教授的叔父篠原壽雄也建議,如果要到臺灣留學,就該選最具自由思想之臺灣大學。其實當時我的第一志願本來就是臺灣大學,但學長和叔父的建議是促使我決定到臺灣大學研讀之重要因素。正式成為臺大學生的我,仍選擇自己喜愛的哲學研究所。在該處,共選修了鄔昆如所長、劉福增教授、張永儁教授及早稻田大學的前輩劉孚坤教授等多位優秀而資深教授的課,在彼等傾囊相授下,獲益良多。
我在哲學研究所上課,也逐漸習慣臺灣生活,有緣擔任淡江大學日本語文學系的專任教師,教學相長下,深覺中、日文都有進步。其後方知,當時淡大的陳伯陶主任是我早稻田大學的學長,無論於公於私都給了我這初生之犢許多指導和協助。之後,又在種種因緣下,至臺大擔任兼任講師,並在日本語文學系創立那年正式轉赴臺大專任。
關於譯者:姚丞倫,2007年日文系畢,現為日文所碩一研究生。
圖說:
圖1:抱著對漢學經典的憧憬,來到臺大攻讀哲學,之後也進入臺大日文系服務。圖為篠原信行老師與學生攝於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