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農業土木科的畢業生在戰爭結束後為能保持與老師們交流和聯繫,組成了一個被稱作「牧風會」的校友會。
「牧風會」是以牧隆泰教授的名字命名而來,不只在臺灣,在日本的農業土木的夥伴之間都聽過這個校友會。
牧隆泰教授,1938年來臺接任農業工學講座教授一職。牧隆泰教授有感於臺北帝大創校以來僅有一位學生從事農業土木相關研究並提出畢業論文,因此積極於理農學部教授會提出將原先「生物學科、化學科、農學科、農藝化學科」廢止,改以「專攻」制度,經過各種努力溝通後,終於在1940年理農學部廢止原先四學科改以八個專攻(植物學、動物學、地質學、化學、農學、農業經濟學、農業土木學、農藝化學〉,自此於學生入學上,開始有正式的「農業工學」專攻可選擇。取自臺大校史館「富田望水」特展網頁https://historygallery.ntu.edu.tw/%E5%AF%8C%E7%94%B0%E6%9C%9B%E6%B0%B4/japditch.html
牧風會的成員很少,剛成立時有6位老師、39位學生,共45名成員。但時至今日,包含牧老師在內的老師們有4位、因學生有8位已離世,目前在世的學生僅有33位,且於此之中,有因中風而身體無法動彈的人,因為有抱病而無法行動自如的人,身體健康者約有14、15人。隨著老化現象,幾乎沒有不生病的人。
然而,自畢業後到今日,牧風會成員們的活動都十分出色,透過文字擠身與眾多菁英為伍也絲毫不遜色,都在各自的領域內交出出色的成績,且以自己臺北帝大的出身感到自豪。
若排除離世的成員,有37名成員已出社會,其中7名持有學位者作為大學教授或研究實驗機構場長表現活躍。此外,進入行政體系的人,志在生產、銷售產業的人也都成為該領域的領頭者,取得巨大的成功。
無論在哪個領域前進,現已自第一線引退,朝其第二、第三的人生邁進,除卻為數不多在病床上呻吟的特例,眾人都歡樂且精力充沛地活躍於自己嶄新的人生道路上。
農業土木最初是在農學科裡的一個學門,第一任講座教授杉村鎮夫教授去世後,教授的職位空缺了約3年,牧隆泰老師接任後付出很多努力,終於昭和15年(1940)將農業土木科從農學科裡獨立出來自成一科。(為了方便,我將相關的文章轉載如下,謹慎起見,實際上是摘要部分內容。)
昭和13年12月15日,我進入農業工學教室,在杉村鎮夫教授於昭和10年離世之後被完全閒置的教室。我坐在那張大桌子前,對於這所大學農學科、學習農業土木以及今後農業土木學的學科,查閱過往的紀錄,於是知道了接下來的事情。
農學科學生入學的時間始於昭和3年(1928)4月,第一批學生在昭和6年畢業,那年有18個人。其中,進行農業土木相關研究並提出畢業論文的畢業生只有後藤定年1人而已;第二批是昭和7年3月畢業,12位畢業生中有秋山進雄及黃瀛澤兩位;第三批畢業生的16人中有一人為高木武三二,第四批17名畢業生有柴村健吉,第五批15名畢業中有中柏分忠。於此之後,直到筆者赴任那年為止,都沒有修讀農業土木的人。意指昭和8年起,農業土木學沒有一位學生入學。
如上所述,筆者思想如何打破沒有任何學生修讀農業工學的現狀,遂向農學部學部長建議吸引學生數量的策略。但是,當時學者們因擔心畢業生的工作地僅止於臺灣島內,農林省及府縣耕地課等機關不在考慮範圍內,即使徒然增加學生數量,也擔心沒有職位上的空缺,認為在這個時候商討增加學生數量的具體策略為時尚早。
農業工業學也面臨同樣的狀況,於是我與只有1門講座課程的農業經濟學奧田教授商量,決定將兩門學科獨立開來,終於在下個學年度達成目的。
理農學部中的農藝化學科有6門講座,而農學科則有5門講座,然而,農業工學及農業經濟學僅有1門講座。筆者與同僚的緊急對策是,即便只有1門講座,若能成為「農業土木專攻」、「農業經濟學專攻」,傳統學科的農藝化學科、農學科也能修我們的講座課程,並主張將「科」廢除,改為「農藝化專攻」、「農學專攻」以保持平衡,經過一而再、再而三的教授會議提議及遊說。
當初,也有如農藝化學科般完備的學科降級為「專攻」的學科,但沒有跡象顯示能輕易被同意。經過筆者與同事們努力,終於經過教授會議修改了理農學部章程,將第一條改為:「理農學部學生的專攻科目分別為8種,農學、農藝化學、農業土木學、農業經濟學等,通過個專攻的考試授予農學士,其他理學相關專攻的合格者,授予理學士」,並於昭和15年4月1日起實施。
如此一來,牧老師的夢想開始一點一點地實現,農學土木的學生也逐漸增加。但令人惋惜的是,因戰爭的關係,我們失去了家園,突然成了孤兒。
臺北帝大牧風會與臺大農工系學會布條
該布條符號也印製於「五號館物語」書本封底,右邊為「臺北帝國大學牧風會」(臺北帝大農業工學科同窗會),左邊為「國立臺灣大學農業工程學系同學會」,象徵在五號館,由臺大農工傳承延續過往的帝大農工。 註:「農業工程學系」後來漸次分為「生物環境系統工程學系」及「生物機電工程學系」。(取自臺大校史館「富田望水」特展網頁https://historygallery.ntu.edu.tw/%E5%AF%8C%E7%94%B0%E6%9C%9B%E6%B0%B4/japditch.html)
熟悉的秋山、柴村大前輩作為中流砥柱,自昭和14年起至往後的20年之中,培育的校友像沒有雙親的小麻雀一樣關係十分緊密。來到這社會40年,並不能說人生是意氣風發的,實是以文字難以盡訴的苦以及嘗盡寂寞的滋味。因此,牧風會並非自何時開始,而是一直以來都是個大家庭,保持無與倫比的團結,彼此持續著親人以上的關係。在一年一度的總會上,無論是出國或在國內旅行,製造機會集合眾人,此舉加深了彼此如家人般親密的關係。
就在這樣的氛圍中,展開了想在臺灣舉辦一次牧風會的契機。這便是牧風會與現在的國立臺灣大學農工系友會締結親密交流的起點,這也讓我們與臺灣更加親近。
偶然認識了同為臺灣大學農工系畢業及東京大學的研究所畢業的甘俊二老師(當時仍為副教授),既然同為臺灣大學農工系的畢業校友(被稱作系友會),我嘗試提議舉辦聯合校友聚會,而臺灣大學農工系系友給予正面回應,在他們熱情籌備下,實現了盛大的校友聯合聚會,在昭和54年(1979)9月18日。
日本方面出席的人數連同配偶合計17位,臺灣的校友約有200位,實在是非常令人感動的校友會。
而且,臺灣大學農工系系友視我們為前輩對待,將臺灣的農工系系友會稱作「臺灣牧風會」。彼此敞開心交流,約定以後的聚會由臺灣與日本輪流舉辦。
這時臺大農工系的畢業生約有一千數百名,各自在政府、民間擔任要職。總是覺得是孤兒的我們,如今如雨後春筍般有了許多厲害的後生出現,我打從心底感到喜悅,也強烈地想為這些人盡些微薄之力。
話雖如此,我既已從第一線引退,失去行政能力的我們,什麼事都無法為這些後輩做。至少我們還能盡最大的努力作為日中技術交流的橋樑。
幸運的是,至今為止,每年有幾組的考察團來到日本,能夠幫助人數總計約120位後輩們學習,對此雙方都感到非常高興和滿意。
戰爭結束之後留任臺灣大學的高坂知武老師回國,為了將高坂老師的功績持續流傳下去,大學制定了「高坂獎學金」制度。牧風會也有參與,儘管金額不多,也募捐了一筆款項,作為資助獎學金的資金,回應他們的心意。
牧隆泰老師帶著昭和54年在日本舉辦的聯合校友會的回憶,於昭和57年3月離世。牧老師曾任教的東京大學、農業大學、教育大學及牧風會4個校友會聯合舉辦了盛大的告別式,送老師最後一程,同時也想到可以永遠留念老師的合適的方式,那便是將老師的雕像設置在與他淵源頗深的臺灣大學校園內。
關於此事,獲得臺灣大學及其校友會大力贊同,將五號館的一間教室騰出作為紀念室,也把從中國來臺的農業工學教授、培育了許多學生的金城老師的雕像一同並列於此,展示許多資料,以此來彰顯他們的豐功偉業。雕像的揭幕式有牧老師的遺族、牧風會的志願者及相關校友會的代表出席。當時以教授們為首和到校友們共約百人參加,我再次度過了一段令人感動的時光。
每次來臺灣,一定會造訪這個紀念室,對著在眾多學生守護下、佇立於此的兩位老師的雕像深深低下頭,喚醒我還是頑劣小兒時那些令人懷念的回憶。
接著,輪到了在日本舉辦聯合校友會的時候,正是到了要討論如何進行聚會之時。距離第一次聯合聚會已經過了10年,這回出席的是大學教授、行政院農業委員會所長及組長,還有臺灣省水利局長及副局長、總工程師、台北及高雄兩市的建設所長…等人,全都是活躍於該領域的最高層級。其他學科是如何舉辦的我不知道,但我認為臺灣的前途可以說是掌握在臺灣大學畢業生的手中。蔣總統逝世後,李登輝總統接任,對他以及未來活躍於各領域的後輩們,我由衷地感到驕傲,也打從心底想表達我對他們的敬意。
牧風會無論如何都注定終有一天會消失,然而自己曾在臺灣大學就學的驕傲則永遠不會失去;在牧風會存在的有限時間內,我們與臺灣的夥伴們盡可能地持續交流。
堀川(日語:ほりかわ),又稱「特一號排水溝」,從臺北帝國大學西側直到基隆河口,今之新生南北路。為當時臺北帝大農業工程學首位講座教授杉村鎮夫負責規劃執行的排水工程。特一號幹線於1937年開鑿,1942年完成,1973年(民國62年)加蓋,成為現今的新生南、北路。(文取自臺大校史館「富田望水」特展網頁https://historygallery.ntu.edu.tw/%E5%AF%8C%E7%94%B0%E6%9C%9B%E6%B0%B4/japditch.html),圖取自維基百科)
毛利基宏
昭和17年臺北帝大農業工學科畢業。曾任日本石川縣農林部長、北陸農政局長、全國土地改良事業團體連合會理事長。
譯者吳智琪為臺大圖書資訊研究所畢業,現任職於技嘉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