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芝加哥有一間很漂亮的私人美術館，叫做Driehaus Museum，創辦人就叫做Driehaus。他說；「好的建築帶來快樂；在較大的房子¬¬──芝加哥這個大城，它使人感覺舒適。」

這間建築的原始擁有者是銀行家Samuel Mayo Nickerson，由Richard H. Driehaus（理查•德里豪斯）於2003 年 4 月 1 日將之買下（圖1）。德里豪斯先生委託設計師，花費五年時間將之修復。我今天想分享的是其中的展覽品，也就是法國貴族亨利•德•土魯斯-羅特列克（Henri de Toulouse-Lautrec，1864-1901）的作品。

原居坎城的席雷朗家族為保持貴族血緣，與土魯斯-羅特列克家族多代通婚。自18世紀遷居席雷朗後，由於沒有後代，所以從土魯斯-羅特列克家族過繼一名男孩，並改名作席雷朗，從此家族名稱改為席雷朗，接連數代表親通婚，親上加親，也因此出現基因上的缺陷。

羅特列克生於法國中部。父親是騎兵軍官，由於祖父家道中落，父親僅繼承約100公頃的荒地。後來與表妹、席雷朗家族的阿德比結婚，從娘家繼承了兩座城堡與大片葡萄園，使家族得以不墜。

身為家族的繼承人，羅特列克的誕生令大家十分高興，加上1868年不滿週歲的弟弟夭折，羅特列克更成為全家人的希望。

然而由於父親是奉母命完婚，婚姻並不幸福。父親雖已退役，但經常獨自出遊打獵，偶爾去巴黎與年輕軍官或時髦仕女廝混。他認為管理家務是女人的事，包含幼小羅特列克的養育。日後羅特列克到巴黎展開繪畫生涯，全靠母親財力的支持。

小時候的羅特列克便已展露繪畫與文學才華。1872年，為了接受更好的教育，母親帶著8歲的他搬到巴黎。他透過自修，學會了素描與繪畫技巧。1874年進入中學就讀時，認識了畢生好友莫里斯•喬懷安。

由於母親的監護，儘管羅特列克不大喜歡讀書，在校成績仍名列前茅。可是天生體弱，進入中學同一年便休學，由母親帶到尼斯老家養病，課業轉由家庭教師與母親督導。不久舉家遷回阿爾比的故居。

1878年，14歲的羅特列克與家人在阿爾比團聚時，從客廳的椅子上摔下來，造成左腿骨折。為此，母親帶他回尼斯療養。然而隔年在療養地與母親散步時，又跌入一處一公尺深的坑洞，造成右腿骨折。這兩次意外使羅特列克停止了腿部骨骼發育，成為身高僅150公分的侏儒。

這對他的父親是一大打擊，成為另一個棄家人不顧的理由。而對羅特列克伯爵夫人而言，丈夫的態度使她投入更多心血照料兒子，帶他到各地治療，並親自教導他拉丁文與英語。

1881年，將滿17歲的羅特列克前往巴黎參加大學入學考試，在第二次考試順利上榜。然而喜好繪畫遠大於學業的羅特列克卻還是決定學畫。他的母親起初反對，但在舅舅勸說和鼓勵下終於接受，讓他與父親前往巴黎，跟專畫動物的畫家布蘭斯多學習。

1882年3月，羅特列克對馬匹奔跑的成熟技巧讓布蘭斯多嘆為觀止，認為已無力教導他，故介紹他轉投入著名的學院派畫家勃納門下。在此，他接受學院派畫風的洗禮，過往誇張的描繪有些收斂，加上新學到的構圖技巧，使他的構圖更顯深度與層次。該年暑假後勃納到巴黎藝術學院任教，羅特列克遂轉至擅長歷史題材的學院派畫家柯爾蒙的畫室。

柯爾蒙雖是學院派畫家，要求並不嚴格，鼓勵學生自由創作。在此，羅特列克認識了貝爾納德、梵谷等日後著名的新印象派和後印象派畫家，與他們的切磋使羅特列克的繪畫技巧更進步。另一方面，他還自費請模特兒以鍛鍊繪畫技巧。

在此期間，羅特列克常與同學前往美術館欣賞畫作，相繼結識當代著名印象派畫家馬內、雷諾瓦、竇加等人。他對竇加十分崇拜，1885年第一次見面後，即視他為精神導師。受到竇加的影響，羅特列克的繪畫題材逐漸轉變，由傳統的故事與動物逐漸轉為現實人物。

由於不習慣巴黎的生活，母親於1883年搬到家族的主要領地馬爾羅梅莊園居住。羅特列克遂搬去同學兼好友葛爾尼葉在蒙馬特的家居住。當地充斥著各種聲色場所，他開始流連當地的咖啡廳與酒廊。

1886年，羅特列克在蒙馬特成立自己的畫室，但仍接受竇加指導，直到1888年。這時，他與18歲的模特兒瓦拉東交往，然而女方並非真心，糾纏多年，羅特列克於1889年忍痛斬斷戀情。失戀後的羅特列克縱情聲色，感染梅毒，令他身心受創。

私生活雖不順遂，1888與1889年卻是羅特列克藝術生涯初露頭角的時光。1888年他開始將「Treclau」的創作假名改回「Lautrec」的真名簽名，並參加布魯塞爾的二十人展，隔年參加第五屆獨立沙龍展，並舉辦個展，評價不錯，也讓他逐漸被視為新藝術運動的重要參與者。

這時影響羅特列克最深的是酒店的夜生活。他最早出沒在葛樂蒂磨坊（Moulin De La Galette），並結識尚未成名的女舞者拉•古留。1889年，法國慶祝大革命百週年，在巴黎舉辦世界博覽會，新型態的夜總會紅磨坊開幕。1891年開張的巴黎酒店（Casino De Paris），挖角拉•古留（圖2）等著名藝人紅星，並請羅特列克為其製作彩色宣傳海報，成功吸引了許多上流階層光顧（圖3）。至今，紅磨坊開演時，還會放羅特列克的影像。

1892年起，羅特列克的繪畫對象多了妓女。隔年還搬進磨坊街（Moulin）的娼樓公寓居住。羅特列克以朋友與觀察者的角度與她們共同生活，並紀錄下妓女們的真實生活。

羅特列克不但成為上流社會議論的對象，也是各家媒體爭相關注的焦點。不過媒體重視的並非他的畫作，而是出人意表的言行舉止和笑話，但這三年也是創作的全盛時期，共完成五十多幅畫作。

1893年，羅特列克在畫商朋友莫里斯•喬懷安協助下，舉行第一次個展。為了避免爭議，他將有關妓女的作品擺在畫廊二樓，僅供少數朋友與鑑賞家參觀。出乎預料的是媒體給他不錯的評價，而竇加也大大肯定他的作品，這讓羅特列克於隔年舉行另一場石版畫個展，雖然不太成功。

1897年起，羅特列克因通宵創作常失眠，逐漸染上酒癮。為了改善情況，喬懷安決定替他在倫敦舉辦第三次個人畫展，以遠離蒙馬特的花花世界。然而此次個展並未受到英國人青睞，促使羅特列克酗酒更嚴重，回國後出現精神失常與幻覺，最後被送至精神病院治療。但在他入院75天內，共完成五十多張作品，其中挑選30幅製成石版畫，這30幅畫最後讓他離開精神病院。

1900年，巴黎再度舉辦世界博覽會，邀請羅特列克擔任繪畫評審，被他回絕，不久又再酗酒。5月，他與威奧再遊諾曼第，為了感謝這位遠親，他以威奧為對象創作晚年大作《威奧提督》。12月，羅特列克返回馬爾羅梅時發生下半身麻痺，採用電療才恢復。

1901年4月15日，羅特列克最後一次前往巴黎拜訪老友，參觀故地，他也整理了自己的畫室，並完成《威奧提督》與最後遺作《巴黎大學醫學院的口試》。7月返回土魯斯後突然半身不遂，病情日趨惡化。9月9日逝世，得年36歲。

他曾說：只有人才是存在的，風景不過是附屬品。所謂純風景畫畫家只是野蠻人。

羅特列克這麼容易骨折，被認為是得了緻密成骨不全症(pycnodysostosis)。特徵是身材矮小，骨密度增加（骨硬化/石骨症），但十分脆弱，是一種罕見的自體隱性遺傳疾病，主要是位於染色體1q21 的酵素 cathepsin K(CTSK)基因突變，導致這酵素缺乏，造成裂骨細胞功能失常。要診斷這個疾病必須靠病人身體的特徵及 X光變化。當然在現代醫學，還可做分子遺傳學檢查以確定。至於治療，應解決病人的症狀，包括骨折、適當的牙科護理及顱面外科骨科的監測和治療。

羅特列克雖因近親結婚得了緻密性軟骨生成不全症，但不影響他的藝術創作，而得以名垂青史。

參考文獻：

1.  https://zh.wikipedia.org/wiki/亨利•德•土魯斯-羅特列
2. Hodder A et al: Pycnodysostosis and the making of an artist. Gene 2015;555:55-62.

張天鈞小檔案

臺大醫學院醫學系內科名譽教授，曾任臺大醫學院內科特聘教授。臺大醫學系畢業，臺大醫學院臨床醫學研究所博士。專長甲狀腺及內分泌學疾病之診治，主要成果有：甲狀腺疾病之細針吸引細胞學診斷及其與預後之關係，甲狀腺眼病變致病機轉及治療，甲狀腺機能亢進症（葛瑞夫茲氏病）遺傳基因研究，輻射鋼筋污染之建築其對甲狀腺之影響，甲狀腺未分化癌再分化方法之研究等。曾任中華民國內分泌學會理事長、臺灣臨床細胞學會理事長。
圖說：
圖1：華麗的屋頂(Driehaus Museum)。
圖2：羅特列克的石板畫海報《紅磨坊與拉•古留小姐》，1891年。
圖3：當年的紅磨坊。
圖４作者小檔案用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