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正在被擠乳汁的乳牛,一片結滿奇形怪狀果實的偌大果園,客廳裡除了一架鋼琴外,擺了很多書,這情景是我啟蒙老師的家,它孕育了我一輩子的性向──“音樂、書本、自然”。
從幼稚園開始到小學五年級為止,家裡沒有琴,每天爸爸騎著腳踏車載著我,沿著長滿楊柳樹的垂楊路,到星光幼稚園──也是西門教會──練琴。練累了,就一個人盪鞦韆、爬方格,或是蹲在魚池邊看金魚、大烏龜與蓮花。每天如此,放假日亦不例外。終於有一天我等到了我的第一部鋼琴,我興奮地彈奏<銀波>、<少女的祈禱>,心裡希望過路人聽到我的鋼琴聲時會駐足聆聽一下。
崇文國小畢業後考上嘉義女中,然而由於父親工作的關係,我們搬離鄉村生活的嘉義,我也轉到臺中女中就讀。記得我們家的貓咪堅持不肯搬家,過幾天後媽媽回舊家將奄奄一息的貓咪帶到臺中新家,起先牠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但是聽到我的鋼琴聲時,牠馬上跑到鋼琴邊,全身廝磨著琴身,喉嚨發出咕嚕咕嚕的滿足叫聲。
在臺中女中就讀時,我碰到一位操着上海口音的數學老師,我完全聽不懂上課內容,趕緊向二哥求助,然而他只回了一句話:「動腦筋想想吧!」從此我念書不再有任何問題,我每天下課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練琴,練完才作功課。同時我也找到一位好的鋼琴老師,每兩個禮拜搭火車到臺南去跟楊瓊珍教授上課,高二時獲得臺灣區鋼琴比賽冠軍。
高中畢業後我面臨科系的抉擇,最後決定捨棄師大音樂系而選擇臺大哲學系,父親也在溫州街租了一棟公寓,把我的鋼琴搬來臺北。
在臺大念書時,每天走在椰林大道心情總是很愉快。活動中心、文學院、圖書館都充滿許多回憶。哲學系的課程把我的知識領域提升了,然而我的生活倒也像在念“臺大音樂系”,我加入臺大合唱團與臺大交響樂團,由於二哥蔡明道恰好在當團長,我也融入樂團的生活,隨著他們到處旅行演奏。
樂團的水準非常高,許多大學音樂系的教授都義不容辭地來參與及指導。而樂團之向心力,除了團員資質優秀外,最重要的是樂團有個精神領袖高板知武教授,他總是無時無刻、無怨無尤地付出關心、指導。當知道我想換成演奏用的三腳琴時,他自願買了我的小鋼琴,一方面解決我的經濟壓力,一方面提供給團員練習室內樂。他家也任由團員進出、開會、排練、聚餐,當他退休離臺時,他將那部小鋼琴轉送李遠哲的妹妹季眉,我也因此緣故曾到臺中拜訪她,她女兒正用心地在彈著這部琴。
直到大學畢業我總是徘徊在書本與樂譜間,幸好兩者並不衝突,反而由於演出經驗的豐富,我邁向演奏生涯。大四時和我的語言哲學教授馬樂伯博士(Dr. Robert Martin)──也是Curtis音樂院出身的大提琴家,曾經一起為中華民國兒童心臟病基金會舉行一場義演。後來他因哲學系事件返美,之後重返音樂界,擔任舊金山音樂院院長。而我卻在大學畢業後半年,一場中廣為我舉辦的樂壇新秀獨奏會後走入家庭。
但是音樂的力量在我的內心是很強烈的!就在婚後三年,我拎著行李,在先生的支持與家人的諒解下,赴美接受一段嚴格的專業音樂訓練。機場送行的畫面,有嚎啕大哭的2歲大兒子,與被抱在懷裡的7個月大的小兒子。三年後終於學成歸國,從此我在音樂圈過著積極教學與演奏並重的日子。感謝上天,兩個兒子也成器,連媳婦共六口都成為臺大人。
蔡采秀小檔案
臺灣嘉義人,6歲開始學琴,1969年獲臺灣區鋼琴賽少年組冠軍;1971年代表臺灣參加亞洲青年鋼琴賽榮登第二。先後師事楊瓊珍、吳季札。1970年進入臺大哲學系就讀,期間仍學琴不輟。大學畢業後負笈美國入茱莉亞及新英格蘭音樂學院深造,師事Howard Karp、Oxana Yablonskaya、Beveridge Webster及Patricia Zander等多位大師。1982年返國,在東吳大學及國立藝術學院任教迄今。
除教學外,經常巡迴國內外演出,深受樂評家的讚賞,在詮釋中國樂曲方面更有其獨到處。1985年灌錄「江文也鋼琴小品集」;1986年在德國與波蘭愛樂室內樂灌錄郭芝苑、徐頌仁的鋼琴協奏曲,獲1987年金鼎獎最佳唱片;為奇美文化基金會灌錄室內樂集、鋼琴獨奏等專輯;2001年與俄羅斯愛樂交響樂團合作錄製貝多芬([皇帝])、蕭邦等人之鋼琴協奏曲。
圖説:
圖1:與徐頌仁(指揮)合作演出(時地不詳)。
圖2:1973年與樂團團員合影,左起:陳慧娟、王靜蕙、陳鳳凰、林玉、蔡采秀。
圖3:1986年在德國與波蘭愛樂室內樂合作,灌錄郭芝苑、徐頌仁的鋼琴協奏曲,於第二年即獲金鼎獎最佳唱片。
圖4:1987年鋼琴獨奏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