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榮幸獲校友月刊的囑咐寫篇短文,紀念已仙逝30年的恩師陳拱北教授。
要以簡單的文字紀念陳教授,對我而言,是很大的挑戰,因為陳教授是臺灣前無古人的全方位公共衛生典範,未來也很難再有像陳教授般的追隨者。
陳所長(公共衛生系所的師生多以此稱呼陳教授)是公共衛生教育家;臺灣當前的公共衛生人才,幾乎都出於陳教授門下。所謂「門下」不只是上上課而已,而是多方指導、善誘、身教言教、多方鼓勵,每年親自帶領學生到偏遠鄉鎮從事醫療衛生服務,體驗偏遠地區、山地離島第一線的公共衛生實務。這些畢業生中不少因而具有高度服務情懷,對臺灣公共衛生的發展,及國人健康的增進有莫大的貢獻。
陳所長不但培育研究生,對臺大及多所醫學校醫科學生啟蒙其公共衛生學養,更對光復初期廣大衛生局、所的基層公共衛生人員,不嫌其學歷與基礎的薄弱,舉辦訓練班,親自教學,提升其水準,這對光復後民眾預防保健服務水準的提升有莫大的助益。
陳所長不僅只講授,更是實際從事公共衛生工作,辦理公共衛生教學示範中心(設於今日臺大醫院西址復健科),特別針對當時位於中正紀念堂(民主廣場)附近眷村的弱勢家庭婦女、孩童提供預防保健服務,並做為醫藥及公共衛生人員的教學示範場所。在研究方面,在當年有限的資源下,陳教授的研究全係為解決當年重大公共衛生問題而從事,而非「為研究或只為出版而研究」;其烏腳病地區河川深井含砷飲水與烏腳病關係的研究是流行病學經典之作,流傳至今;加碘鹽的研究及實施根本解決臺灣地區缺碘甲狀腺腫大的問題。陳教授更開啟臺灣醫事人力基礎及癌症流行病學的研究,並為今日相關研究與運用奠定良好的基礎。此外,陳所長擔任世界衛生組織顧問,協助越南等國家改善公衛問題,擔任美國著名大學的客座教授,經常獲邀出席各種國際會議,使臺灣的公共衛生在艱困貧乏的年代就開始走向國際。
陳所長溫文儒雅,平易近人,更充滿基督般的愛心,對公共衛生系、所、科的師生同仁,從未疾言厲色。個人聽過陳教授最嚴厲的「氣話」是在酒後批評某位不當行為的同仁說「某某人怎麼會這樣」。可見陳教授的為人與修養。陳所長是「有應公」,一向以助人為快樂之本,請陳教授協助的衛生官員、學者專家、教師同學絡繹不絕,只要不是授課,總有接見不完的賓客及學生,因此回家後夜夜加班,不是從事研究、著作,就是為研究生及年輕的教師批改論文。
由於陳所長在公共衛生學術上的崇高地位及其樂於助人,因此各級衛生機關,不論中央或地方,無不求教於陳所長,也因此一直參贊臺灣的醫療保健政策,直到仙逝為止。
陳教授是虔誠的基督徒,也是松山長老教會的長老,基督的精神與公衛人一向關懷弱勢及偏遠民眾健康的主張相吻合。在陳所長仙逝前一年,有鑑於近半鄉鎮為無醫鄉,因此與當時的王金茂署長共同規劃試驗辦理澳底保健站,擬建立制度,以鄉鎮自身的資源為主,政府為輔,期能解決沒有醫生的問題。可惜才剛起動,陳所長就罹病不起,後續即由本人與江東亮教授、吳淑瓊教授等從事體制規劃與評估,陳慶餘教授、李建廷醫師從事基層醫療的建制,而為群體醫療的基礎。群體醫療於1983年全面實施,根本消除無醫鄉,也為後來的全民健保立下基礎。
最令人敬佩的是陳所長的洞燭機先,一直引領臺灣公共衛生的發展。1976年在《中華日報》的文章<30年後的醫藥衛生>,幾乎百分之百的勾勒出從當時迄今臺灣所面臨的所有衛生問題,並分別提出可能對策以為因應,著實令人佩服(這點已由臺大公衛學院江東亮院長為文詳述)。哲人已遠,今日有誰能全盤指出未來30年臺灣面臨的公共生問題及對策?
陳所長不但在服務社會人群為各界的典範,「相妻教子,一家和樂」可足為各界的表率,陳所長為新好男人,各界皆知。陳所長因工作量大,日夜操勞,故有吸菸的習慣,又為人豪爽,醫藥衛生界聚餐少不了喝兩杯,師母關懷陳教授健康心切,常加「管教」,陳所長為免師母耽心,常在返家前先在巷口座車內枯坐若干時間,待酒味稍淡,再行返家。(有關陳所長如何「應付」師母一事,晚輩不宜多言,然夫妻情深,堪為現代家庭表率)。
陳所長集公共衛生教育家、推廣家、執行家、研究家、外交家、政策家、佈道家及「賢夫良父」,不斷地日夜燃燒自己,全方位致力於促進公共衛生的發展,非但是臺灣第一人,環顧世界,亦足為典範,特此撰文為陳教授積勞成疾仙逝30週年之紀念。
⬛ 陳拱北預防學基金會訂於6月27-28日,舉行學術研討會,紀念陳拱北教授逝世30週年。
圖説:
圖1:1970年於菲律賓主持WHO太平洋會議討論,陳拱北教授(右2)擔任主席。(提供/陳拱北預防醫學基金會)
圖2:1964年哈佛校友會。陳拱北教授(第三排右2)偕同夫人(前排左3)與會。(提供/陳拱北預防醫學基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