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二十一世紀開端,臺北帝大預科剛好滿六十歲,1月中旬,118位校友及其眷屬相約台北慶生,盛況空前。他們不只是紀念預科成立六十年,也不僅止於勉懷個人年少,而是珍惜這份在非常時期所建立的友誼;所以羅銅壁院士說,即使人數每年減少,歲月與日俱增,這個舉世最高齡的同窗會仍將年年舉辦,直到最後一個人!人生雖短,惟情長久……
台北帝大預科六十周年紀念大會,2001年1月14日在台北國賓飯店。
帝大學制:菁英教育
二次大戰之前的日本學制是小學六年,中學五年,中學畢業後到進入大學的階段(即今之高中時期)則有多種選擇:一為中學四年級時即可報考高等學校,三年制,畢業後考帝大;一為五年畢業後考專科學校,也是三年制,學成後進入社會工作。兩者的差異在於大學側重培養學術研究人才,專科則在訓練實務技術,與現代大學與專科教育的目標相同。當然專科畢業生也有資格考帝大。
還有另一個選擇是帝大附設的預科。日本帝大的學制採菁英教育,九所帝大的總招生人數與全國高校生人數相同,意即每一個高校應屆畢業生一定可以進入帝大就讀,但是由於高校生多傾向到日本內地就學,以致部分偏遠地區的大學招生不足,如北海道帝大及臺北帝大,因此增設預科,自行培養部分入學新生。
預科與高校一樣是通識教育,只是高校生可以唸任一所大學,而預科生只能唸該所大學,這是二者不同之處,但最大共同點是沒有升學壓力。
蘭香會夜祭,2001年1月13日在北投。
帝大預科:通識教育
為了養成臺北帝國大學入學新生,臺北帝大在1941年(日本昭和16年)設立預科。學制本來是三年,後因戰事擴大,才縮短為兩年,我唸時即為兩年。
如前所述,預科的設立是為大學新生預備,所以按當時大學科別分成文科、理農、醫、工等四類,不過由於沒有升學壓力,除了本科之外,預科生有機會學習其他領域的知識,如理、工、醫類的學生可以經選課或參加課外社團活動,學習文學或藝術等,完成相當紮實的通識教育。
一般高校(包括預科)鼓勵住宿,共同生活,以落實真正的生活教育。也就是那兩、三年間,大家生活在一起所培養出來的友誼,讓學生在畢業五、六十年之後還保持往來,這是人生彌足珍貴的體驗。
臺北帝大預科總共只有五屆,實際上,第五屆在1945年4月1日報到後隨即入伍,一直到8月15日,日本投降,才回到學校。
小福與普通教室現址的前身為一排木屋,是當年預科創設時的教室,後來搬去芝山巖(光復後國防部佔用至今,但最近換回國防醫學院水源校區)。台北帝大預科並沒有學生宿舍,雖然不住在一起,不過在1945年4月到8月間,由於所有預科生均被徵召至水梘頭(淡水山區)當學生兵,短短四個多月的朝夕相處,奠定了日後深厚的情誼。
在菁英教育時代,日本帝大的學制算是相當成功的,凡能進入帝大就讀的都極為優秀,而畢業後也都是社會的棟樑,因此甚受社會尊重,據說當年台北帝大或高校生遊行,警察還隨行保護而非取締,可見得當年的學生真是天之驕子。當然現在大學教育走向普及化,與二次大戰前的教育方向已完全不同。
蘭馨之會:成立緣起
臺灣光復後,我們這群十來歲的年輕人各奔東西,忙於求學、成家與立業,也有幾個校友偶而聚會,並未有正式校友會活動。每次聚會大家自然會想起其他失聯的老同學,總想知道他們的現況,而第一屆也是現任會長林廷燦先生,是地質系畢業的學長,經營歐洲醫藥進口貿易多年,事業有成之餘,願意擔負起會務之責,遂發起復活校友會(蘭香會)的活動。確切年代我已不記得,應該是在1961年我第一次返國之後,約當六0年代的晚期。
成立之初完全沒有校友資料,我們從尋找臺灣的同學著手,找到一個是一個。目前台北帝大預科蘭香會會員,連同日本校友合計應有一千多人,但目前參加活動的約五百多人。
蘭香會的名稱在日據時代就有的,當時的學校多以花草植物的圖騰作為校徽,所以校友會泰半以之命名,如台北高校(今之師大)的校徽是香蕉葉,所以校友會叫蕉葉會,而臺北帝大預科的圖騰是蘭花,所以稱為蘭香會。
臺灣的蘭香會回復之後,固定於每年一月的第二個週日聚會,每五年擴大舉行,都會邀請日本的校友參加,每次年會平均有八至十位日本校友來台與會,而臺灣的校友最多時也有五、六十人參加,最近幾年人數稍有減少。
日本蘭香會回復活動的時間與臺灣相彷,他們也會邀請臺灣的校友參加,四、五年前起,或許因為退休了時間多,或是年紀大較重感情之故,臺灣的校友也組團赴日,而且多選在四月櫻花季或十月楓紅時去,順道賞花。
日本與臺灣兩地蘭香會不同的地方在於:日本不攜眷參加,怕影響聚會氣氛,而臺灣則鼓勵攜眷參加。後來兩地交流日深,日本校友看臺灣辦得不錯,也開始攜眷參加。
一甲子宴:同儕情深
今年適逢六十週年,參加的人數比往年多,有118人,其中眷屬33人,校友85人,台日各半。而85人當中又有25人(包括6名眷屬)來自「友誼校」。所謂「友誼校」指的是其他預科或高校。戰前日本預科及高校合計約三十多所,戰後隨著帝大改制而廢除,所以這些學校的校友聯合成立了「寮歌振興會」,每年擇一日舉辦寮歌祭的聯誼活動,參與寮歌祭的學校互稱為友誼校,各校開年會時也都會彼此邀請。
這次年會由第五屆校友負責,總幹事是李悌愷(本校醫學院名譽教授)。傳統上年會只有一天,今年則因難得一甲子,怕一天不夠盡興,所以在1月14日正式會的前一天,即1月13日,先行在北投舉行「前夜祭」,這晚與會者心情輕鬆,可以鬧場的。
前夜祭過後,14日晚間在台北國賓飯店舉行正式慶祝大會。白天的時間則安排各種參觀行程,計有ABC三種,分別參觀母校新圖書館、陽明山國家公園以及基隆中正公園等地。會後還有很多校友南下參加其他同學會或至東部旅遊,直到1月18日才離台。
其中C行程由我負責打點。參加該行程的都是理農類第四屆校友,也就是我的同學。目前在臺灣的同學只剩三位 (本來是兩班共四人,已有一人過世) ,在日本則還有六、七十人,所以每年的同窗會都是我們去日本,今年為配合六十週年慶才改在臺灣。14日,我們一行人走訪了芝山巖、陽明山國家公園,詢問戰時當學生兵駐紮的營地「水梘頭」;A行程15日則登高上基隆中正公園,俯瞰基隆港,回想當年遠從日本搭船來台就學,從基隆港上岸的情景;想著想著,許多日本校友眼眶不禁泛著淚水。
臺北帝大預科理農類第四屆校友至基隆市中正公園遠眺基隆港,攝於2001年1月15日。
1月13日來台第一天下午,隨即回母校參觀新圖書館。
於圖書館外合影留念。
1月14日,部分校友至陽明山國家公園踏青。
後記
或許年事已高,大家見面寒喧的話題都離不開健康,似乎上了年紀,健康第一,其他已無所謂了。屈指一算,蘭香會恢復活動迄今超過三十年,三十多年來,學生時代集體的記憶藉著她鮮活地保存著,更藉此相互情牽,共同成長、茁壯而成熟。每次參加同學會,除了與老朋友見面的喜悅之外,總不免因又有人走了而感傷;不過,即使人數年有減少,大家都有不停辦的共識,只是不知道誰會是最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