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型在夙昔

追思戴東原院長

作者:侯勝茂

國立臺灣大學名譽教授戴東原醫師,於112年5月16日上午8時安詳地睡夢中仙逝,享壽84歲,消息傳來,他的許多同事、門生、部屬齊感惋惜,我很感恩戴院長的提拔,他是我最大的伯樂恩人。

戴東原醫師的外公為屏東名醫張山鐘,父親為前司法院長戴炎輝教授,自小聰穎過人,啟發學醫大願,民國54年(1965)臺大醫學系畢業,進入臺灣大學附設醫院內科,專攻糖尿病,不但精於糖尿病的臨床治療,也參與糖尿病的流行病學調查、預防宣導及衛生教育等,曾擔任糖尿病關懷基金會董事長24年,也在民國106年(2017)獲得第27屆醫療奉獻獎,可說一生奉獻於糖尿病的治療與防治。因為臺灣糖尿病的盛行率很高,許多社會賢達、政府高官、民意領袖均有此方面醫療需求,戴醫師不分黨派、不分身分均給予適當治療及忠告,在各界人士心目中口碑很好,所以戴院長人脈極廣,溝通協調能力一流,使他在擔任任何職位時,都得到很大的助力。

106年臺灣血液基金會董監事合影,左2為戴東原監察人,左3為侯勝茂董事長(作者)。

民國82年(1993)戴東原醫師擔任臺大醫院院長,當時我剛通過臺大醫學院骨科教授升等。有一天中午,戴院長請我到院長室鄭重地告訴我:「臺大醫院要推薦你借調到省立台北醫院擔任院長」,我嚇了一大跳,回答到:「報告院長,我沒有行政經驗,可以嗎?」戴院長又說:「帶人先帶心,我會幫忙你的,因為立法院已經通過『制定專門職業及技術人員轉任公務人員條例』,李登輝總統正式在82年8月4日以八十二華總(一)義字第三八00號公告實施,省立醫院的院長是行政職,必須通過行政人員高考資格的醫師才能擔任,臺大醫師群內只有5位有此資格,你先前幫忙醫學教育改革頗為投入,所以許多教授推薦你(其中包含另一位伯樂恩人謝博生教授)」,就這樣,我於民國82年10月1日就任省立台北醫院院長,開始衛生行政的斜槓人生至今。

當年醫學系畢業後,要參加醫師檢定國考才能取得醫師資格,很少人會再考高等考試取得公務人員資格,因為內人是同班同學,而我畢業後馬上要當兵,她則進臺大醫院眼科服務,所以我們慎重考慮後,決定畢業前先結婚,因此當兵仍處於新婚階段,很想回家看老婆。當兵的人有兩種機會離營,一是放榮譽假,所以我很努力當兵,當到退伍時拿3張國防部獎狀,另一方式就是參加國家考試,所以我凡試必考,運氣不錯,每試必上,連續拿到普考、高考、醫學檢驗師等資格,但一直沒有用得到,直到戴院長派我到省北時才發揮作用。

民國82年至84年,我盡力擔任省立台北醫院院長,不懂的就回來向戴院長請益,我也努力學習醫院管理,再經宋楚瑜省長派我到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公衛學院進修醫院管理,最後拿到公衛碩士,畢業時得到榮譽獎章,埋下了10年後獲得當時陳建仁署長(現任行政院院長)欣賞,接任他的衛生署長職位,陳建仁教授也是臺大、約大雙重學長。
    民國84年臺大醫院戴院長任命我為教學研究副院長,上有醫療、醫事行政兩位副院長。而我同時兼任臺大醫學院校區的教務分處主任及臺大醫學系主任。戴院長是管大事的人,充分授權,對於大方向掌握很清楚。他擔任6年臺大醫院院長,營運狀況很有進步,不僅轉虧為盈,更累積了不少的作業基金,也利用不開業獎金大幅提高同仁薪水。他不只一次告訴我,要以臺大醫院的營運成效幫助學校的教學及研究,要我在醫院與醫學院之間,擔任經費支援的橋樑,兩者是不可分的機構、資源共享。大家一起努力,成就整個醫學校區的光榮,他的大方讓我非常的敬佩。

後來我們一起做公益,都義務地在臺灣血液基金會服務,血基會是臺灣唯一的捐供血機構,完全由民間基金運作,鼓勵全國民眾無償捐血,經過檢驗、分離後,再以適當的價格(全世界最低)提供全國醫療院所使用,所以我國的輸血費用,全額由健保支出,民眾可以享受全世界最優質的血液供應。戴教授擔任過血基會的監察人及董事,我則擔任董事長(圖1)。由於他的建議,於104年(2015)11月1日開始於血液例行檢驗(如防治B、C肝炎、HIV及細菌等)外,對40歲以上的定期捐血者,加測糖化血色素(HbA1c),作為血糖的監控(圖2),也加驗總膽固醇(Cholesterol)、低密度脂蛋白膽固醇(LDC-C)來控制高血壓、血脂。此項德政至2023年3月31日共服務1,184,069人次(791,067人),檢測到98,056人次(75,306人)可能為糖尿病人,分別通知當事人作適當處理。規律的捐血人一般而言是非常注重健康,身體也不一定有異狀,卻有9.5%的人被我們偵測到血糖偏高現象,這是值得國人注意的公衛議題。因為早期的發現,提醒捐血人轉到醫院、診所,進行血糖的控制,造福很多捐血者。

104年戴東原教授在血基會記者會上,宣導抽血驗血糖的重要性。

戴教授曾在國家衛生研究院擔任老年醫學研究組主任,創辦老年醫學專科醫師訓練,擔任老年醫學會理事長並出任台北仁濟院長。他曾告訴我:醫師擔任院長者與企業CEO的最大不同之處,是醫院要以病人福祉、醫療品質為大考量,而不必要追求最大的營運績效。我的伯樂老師戴東原教授,豎立許多臺灣醫療史上的典範,他的離世,我們敬表哀悼。

侯勝茂小檔案
臺大醫學系1975年畢業,現任醫療財團法人臺灣血液基金會董事長、新光吳火獅紀念醫院院長、國立臺灣大學名譽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