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向臺大百年專題

樹苗長成大樹之路

作者:文/高坂知武 翻譯/吳智琪

在我認知中的臺北帝大是60年前文政、理農兩學部制誕生下的迷你帝大。在這所迷你大學成長的途中直到它變身為國立臺灣大學,我在同一個校園前前後後共生活了50年,對我來說兩者是一體的。在臺北帝大發祥地看著學校成長茁壯,對我來說是最大的安慰。

去年(1987)秋天為了處理一些私事前往臺灣,承蒙校方好意借我一間客座教授獨立宿舍使用,有男、女兩位故交的關照,於學生宿舍用餐、煮粥等度過一個多月特別的日子。

我並非語言不通,身體也能行動,原本打算乘坐計程車自由行動,但在無數汽車行駛無法徒步穿梭的台北,因為老人獨自行走太過危險所以不被許可。而我並沒有放棄,藉由在大學校園內或其周邊散步,是我最近觀持續察有著驚人發展的校園的方式。

首先,到學校正門看看。雖然正門的樣子一如既往,但前方的景觀變得非常現代化,若是站在正門前,感覺就像回到鄉下的故居一樣。一踏入校門後,映入眼簾的景色確實表明了是臺北帝大的所在之處。廣場中央兩排延伸至校園內的椰子行道樹恐怕已經到了第三世代,但無論是樹的粗細或是高度皆與臺北帝大最初開學的時候的樣子一樣。邊走邊思考著兩側的排水溝到底有沒有整修過,不同以往只有砂石路面,現在全面已經過鋪設且用水泥製的蓋子覆蓋,對我們腳踏車黨的人來說是非常好的路面。

將視線轉往兩側建築物,又是昔日記憶中的樣子。自右側並排的兩棟物理化學館到校園深處的農學館,看向左側的圖書館周邊到文政學部本館,仍舊如當年開學時雄偉而莊嚴。往校園內部前進,右側深處的地方出現的紅磚本館,這棟建築自農林專門學校時代起殘留至今的古董,樣貌到現在絲毫未變,仍舊作為主要建築使用真是非常出色。

本館屹立不搖的建築,使我注意到大學校方保存了本館以前的樣貌。我重新審視目前為止散步途經的路上所見,小小的建築物與新建物相比照下,它的顏色、外型為了不破壞與傳統景觀細心留意細節,直到剛剛我才注意到,這令我由衷地感到佩服。

我想無論在校內何處都是應該這樣的狀態,繼續往深處前進發現令人感到驚訝的景色。本館後方建築群呈現「コ」字型,於此狹小區域建造的新式建築有兩個地方與本館相連,形成「ロ」字型的綜合大樓。中庭仍舊是以前留下的一層樓的講堂,大概是學校在高等農林時代時留下的紅磚講堂。這些正是新舊時代混合的奇特景觀,也感受到大學當局想保留古蹟的意圖。

對於知曉60年前校園景觀的我們來說,對校方保護古蹟的心意非常感激,但為了大學的發展,我認為僅保存古蹟是不夠的,所以接下來將換一個角度觀察,移動腳步往學校新擴張的區域前進。
若針對擴張的問題先提出結論,校園的面積自戰後經歷近40年的歲月後,已比戰前擴大近2.5倍,根據接下來陳述的各種實際情況來判斷,現在校園大範圍的擴張已是大型企劃最後完成的樣貌,應是校方依照戰爭前早已規畫好的一部分實際執行的成果。

原先作為區分校園占地外圍的道路,基隆路(舟山路)、新店路(羅斯福路)、堀川通(新生南路)三條路包圍仍有無法納入校地的地方,是距離校園北邊靠近台北市一側1公里有餘的大範圍占地。將這一側開口的地方關閉後,而校園大致的輪廓定型是由最近剛完成幅長百米的大路(辛亥路)決定:
一、昭和町大學公務員宿舍裡面的大空地,戰後多是興建與軍隊相關的建築,但這裡是屬於辛亥路的一部分。
二、地圖上所見辛亥路的路線及樣貌,明顯是用於劃分出大學的腹地。
以上都是根據戰前企劃的一種說法,戰後原原本本繼承這個計畫的臺灣大學,長年無法實現擴張校園可歸於財政困難的原因。

不知不覺,臺北帝大周邊已被開發的農業用地,大多都被一般民用住家或私有田地佔據,就算戰後臺灣大學想要依照既定的計畫執行,財政方面也無力支持。那是因為三民主義成為國家基本治理方針,在其之中沿用民生主義,重視人民握有私有財的特性,無法像專制國家那樣採取手段達成目標,所以這項計畫必須耗費大幅經費才能完成。最終,因戰後迫於處於長年停滯不前的狀態。我因所處戰後極度貧窮的時代,了解長期身處其中形成刻苦的行事作風,前述之大路的完成到大學校區範圍內的民有財問題解決,親眼看到這些成果,覺得像是二宮尊德[註]財政學的現代版的體現。

土地問題解決後,建築就能以常規方式解決。戰後長時間被迫住在公共住宅的教授們,打著依照專業分科的旗號要求獨立公寓。政府知道情況後同意興建新的宿舍。聽說建築物本身及內部設備非常好,似乎打算以此確保人才不會流失。令人高興的是新建築物的外觀,因戰後盡速完成興建的建築都有著灰色水泥外觀,而近期建成的全部都有著紅磚的外貌。從紅磚建造的舊本館出發,我感受到臺北帝大的傳統綿延不絕持續在校園中存在著。

最後談談離舊正門東方一公里以上的另一邊的新大門。這個門是根據最近台北市道路發展革新,交通方面面對市中心廣場誕生的大門。最終此門成為實質上的正門,舊正門作為傳統的象徵,作為大學活力的標誌永遠地與學校共存。(原文出自《台北帝國大學理農學部創立六十年記念》,1988,劉盛烈教授提供)

[註]二宮尊德(Ninomiya Sontoku,1787年9月4日-1856年11月17日),又稱二宮金次郎,日本江戶時代後期農政家、思想家。尊德出生時正值幕府租稅苛重,造成嚴重的農村荒蕪和農業凋零,又遇關東大洪水,田地被毀,導致家境敗落。因此,尊德在12歲時就不得不代重病的父親出工參加酒匂川治水工程。14歲時父親病故後承擔家計。尊德靠著作草鞋賺錢,用賺回來的一點錢買下了土地,成爲地主,並且在這段時間內學習算術和書法,並且研究農業技術。1822年,小田原藩正式起用尊德,讓他振興櫻町領(今栃木縣芳賀郡)。尊德首先請藩主減少年貢十年,然後從鄰藩招攬農民,建造農用道路和渠道,引入新型肥料,借貸種子給農民,推行教化政策,教導農民節約勤勉。尊德並成功將他在櫻町領的農政改革推廣至各個農村,挽救農村經濟。(取自維基百科)

高坂知武小檔案
1901年生於日本山形縣,1925年畢業於日本九州帝國大學農學部,1930年來到臺灣,在台北帝國大學擔任農業工學講座助教授。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獲聘擔任農業工程學系機械組教授,1973年退休仍兼任教授,直到1983年返回故鄉山形縣。在臺灣服務達52年之久。1987年最後一次返臺。1997年辭世。有感於高坂教授的貢獻,農機系於1987年成立高坂知武教授獎學金,並將教學與實習大樓命名為知武館,於1990年啟用。
電學為高坂教授專長,在早年推廣耕耘機時代發揮極大效用,堪稱臺灣農機祖師爺。因當時農工系機械組只有兩三位老師,高坂教授是主力教師,因此舉凡農業機械概論、農機特論、農機試驗、農村電化、水力機械、機械動力、電工學要領等課程都有開授,是一位全方位的教育家。
高坂知武教授熱愛音樂,甚至精通各項弦樂器。在繁忙的教學工作外更參與創辦臺大管弦樂團及臺大合唱團,並擔任管絃樂團的指導老師,而他的宿舍更為他的學生當時常常聚會的地點。高坂教授甚至自行修理提琴,也都是在他的宿舍中完成。熱心教育的高坂教授在農業機具及音樂領域都為臺灣培養無數先驅人才,具有開創性貢獻。
譯者:吳智琪/臺大圖書資訊研究所畢業